一周才剛開始我就已經精疲力盡。
　罹患癌症的年紀比我大的同事（以下以尊稱癌哥。得了癌症的哥，簡稱癌哥）剛動完手術，重新開始上班的第一天就給我亂搞。

　癌哥的癌是末期的癌。已經來日無多。反正也只剩幾個月可活，至少讓他在重返職場，在工作上可以毫無罣礙的走完最後一程。真是有情義的公司。「抱歉了，你就多包容一些」社長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樣？那我就安排一些沒啥困難的小事給他囉，我當初是這樣講的，應該有講過。結果癌哥的才剛坐回自己位子上，就像是迴光返照一般的用充滿希望的口氣說，
「好，討回來吧」
　真假？靠北，都沒人跟你說喔？

　我用視線掃蕩辦公試圖找出社長，結果只有眼角餘光依稀看到他出門之後的殘像。內勤的小姐，啊，竟然故意不看我。
「總之先把之前我負責的客戶還給我吧」癌哥如此說道，還不忘附加三個字「快一點」。
　我知道癌哥一直都很瞧不起我，但這是對這四個多月以來填補你的空缺的前輩該有的態度嗎？就算是早1飛秒，前輩就是前輩。這就是封建制度。事實上癌哥晚我一年進公司，是我的後輩。

　沒關係，反正我早就習慣被看不起。
　這一陣子我也忙到沒時間裡癌哥，況且癌症末期的人也不是我。就算我把出焦慮寫在臉上也不用別太在意。也會努力不讓情緒跑出來，所以拜託你好好計畫，這周就先當作試水溫乖乖待著，不要隨便亂跑……這些話我才剛要說出口，癌哥竟然已經跟約到客戶準備出門跑業務了。喔喔，癌哥。
　癌哥，癌哥啊，我是多麼想對你說出實話。
「反正癌哥就快掛了，現在把客戶還給你也是多此一舉。到時候還是要我來管。所以癌哥您就什麼都別動，最好連呼吸也停下來……是說你就快要沒呼吸了厚？」

我想了一想。
要是癌哥在甚麼地方突然吐血掛了的話責任歸屬是要歸誰？這種案例可以申請勞災嗎？
「我說，那個，癌哥。你還記得我早上說了什麼嗎？」
「早安?」
「不是那個，是這樣的，本週的工作，輕鬆來就好的那句話」
「沒問題，不用擔心啦!」

　喔喔。
　從年紀大的人口中說出這麼一番話，內心的漣漪還真不小。我現在擔心的事情有二件，一件是我搞不好會有前科。第二件是你的老婆跟小孩傷心的臉。
癌哥自以為是工作表現完美且責無旁貸的類型。不想淪為冗員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。女兒7歲大。換作是我也會擔心害怕。誰不相當個工作俐落的超人，支撐全家人的生活，還能備受尊敬。
　不過啊癌兄，你方法搞錯了啊。你現在的做法既無法威嚇到我，也無法對任何人訴說你的窘境。完完全全只有反效果。

　確實，我對你有些事情難以啟齒，就像有東西卡在臼齒上。我不會要你不工作，也不會要你像個機器人一樣聽從我的指示。只是當我說停下來的時候，希望你能夠稍微停一下。我不相聽你頂嘴，也不想做討論。這是那個，命令，嗯。
　我想了一想。
　這個讓人具喪的故事其實有一個地方來有的救。後來發現癌哥的癌並不是末期癌。或許吧，我也不是很清楚。切了2/3肝臟的癌哥目前都還活得好好的，看起來還不會馬上死。

　這是年紀比我大的部下在經過4個月的空窗期之後，仍然貫徹自己作風的故事。
　就算我多麼想當面對著他說你他媽就快死了也說不出口。叫他不要輕具妄動也好像不太對。讚啦，我真是受到眷顧。

　讚啦，果真有保佑。